第九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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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何川——電影路演的第一站。
晚上七點《反向寄生》首次點映入場, 各大媒體和平臺知名博主被請來，七點二十主創入座。
遲嘉南和陸揚清坐在電影院第一排，周圍無數攝像機對著他們, 他有一點點兒緊張。
坐在身邊的陸揚清拍拍他的手背，靠近身體壓低聲音, 安撫道：“不用緊張，當做普通電影看。”
電影院燈光熄滅，周圍先是起了喧囂聲，然後議論聲慢慢降下去。
遲嘉南的心跟著周圍的環境變化，安靜之後，內心的緊張竟然消散的差不多。他想起來王耀那句“別哭的太厲害”的溫馨提示，向陸揚清壓低身體掩面問：“你帶紙巾了嗎？”
“帶了, 現在要用嗎？”
“你帶了就行，我怕一會兒哭了沒東西擦淚。”
陸揚清頓了頓, 小聲說：“那你堅強一些。”
遲嘉南捏捏男人手背：“我盡量。”
七點半, 《反向寄生》首映正式開始。
生活在霧椿小鎮的少年萬方前在高考後的夏天遇到了搬到自己家隔壁的少年成東雀，兩個人一見如故，迅速成了好朋友。一次偶然, 萬方前撞到了成東雀洗完澡只圍著浴巾的樣子，也陰長陽錯的知道了成東雀的性取向。
夜裏旖旎的夢讓單純的萬方前發現了自己對成東雀不一樣的心思, 而在去往霧椿山求符的旅途中，成東雀主動表白，萬方前勇敢邁出愛的第一步, 在神佛面前立下永不背棄的誓言, 兩個人少年在一起了。
到這裏還是遲嘉南熟知的劇情, 劇情播到直到萬奶奶住院，成東雀孤獨的站在醫院走廊和父親對峙時, 他才終於知道成東雀接近萬方前的真實目的。
成東雀作為家境優渥的城市大少爺，有個權利處於中上層的爸，過去的十八年他活的順風順水，直到十八歲生日宴會，父親當眾宣布他會和自己領導女兒聯姻，成東雀才知道自己居然一直被父親當做向上爬的工具。
隨著他調查的不斷深入，他不僅發現母親的死亡是因為父親出軌，還知道了父親為了權利不惜出賣自己。這讓他覺得極其惡心，他厭惡父親的掌控，但是又活在父親帶給自己的福利之中，這讓他每天都覺得自己惡心。
為了反抗父親通過聯姻自己獲得職位上升的目的，成東雀放了領導女兒的鴿子，還故意在酒吧和小男孩接吻，鬧得人盡皆知他是個同性戀。
婚事直接黃了，成東雀父親勃然大怒，兩人在家裏爆發了激烈的爭吵，成父一氣之下將人趕出家門，發話誰敢接濟成東雀要他好看。
成東雀的社交圈子多少都沾著父輩的利益，這種風口浪尖大家都是能避則壁。被父親架空的成東雀無路可去，只能來到外祖父在老家的房子——霧椿鎮。
來霧椿之前，成父甩給成東雀一張卡，高高在上的說活不下去就花這張卡，但是動了卡裏的錢，就說明成東雀屈服了。
剛來霧椿的時候，成東雀對父親讓他好好改造，趕緊變成喜歡女人的男人，對於父親的命令，成東雀嗤之以鼻。成父越是厭惡他是同性戀，他越是要成為同性戀。
於是成東雀洩憤似的盯上了隔壁單純的萬方前。
不出到半個月，隔壁蠢得要死的萬方前就喜歡上了他。成東雀其實不喜歡男人，他在戲弄萬方前的過程中覺出了一些興味，為了救萬奶奶動了父親那張象征屈服的銀行卡。無論目的是為了做戲，還是演給萬方前看，他動了那張卡。
成父打電話來問了這張卡的動向，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成東雀沒有把真實原因告訴父親，而是反唇相譏說自己用錢是因為生病。
父親被掛了電話，這件事情似乎也告一段落。
隨著時間線拉進，九月開學季到了。大一新生成東雀和萬方前終於開學。
兩人臨走前，萬奶奶拉著成東雀的手一個勁兒的囑咐成東雀幫他照顧萬方前，而身為男朋友的成東雀自然是滿口答應。
事實正如王奶奶期待，萬方前升大學後被成東雀照顧的不錯，自從回了京都，成東雀的所有卡都沒有理由的被解封了，成東雀覺得理所應當，根本沒有在意，他拿著這些錢給萬方前置換了他認為看得順眼的東西，鞋子、手機、背包等等。
這很貴重，萬方前一開始不敢接受，但成東雀安撫說：“我和你在一起就是要疼愛你，我在你這裏得到的情緒價值，是任何金錢都無法衡量的。因為喜歡，所以想要送給你。”
從遇到成東雀開始，萬方前就被對方灌輸一些正向積極的行為處事的方法，對於送禮物這個說法，他自然而然的相信了。
進到大學，過去小鎮的平凡生活快速湮滅在燈紅酒綠的繁華中。萬方前被成東雀帶著出入各種他一輩子都不可能觸及的場合，去滑雪、去環游歐洲、去酒會等等，成東雀高調的帶著他介紹給自己的各種各樣的朋友。
萬方前起初還有些小家子氣，對於各種高端場合無所適從，但是在成東雀精心的培養，甚至說刻意的調教下，從小鎮來的單純少年逐漸褪去身上的樸素，在任何場合表現的游刃有餘。
終於，來自山野自由的充滿靈性的小山雀被馴化成都市少爺圈養的金絲雀。
這種從內到外的蛻變，讓人見了心驚，甚至萬方前回家看奶奶時，萬奶奶還說感覺萬方前像是變了一個人，都陌生了。
當時萬方前笑的甜蜜，他說是成東雀帶著自己長見識，變得成熟了。
直到萬方前被“請”到成父面前時，他還以為自己能和成東雀長長久久。
那天是個陰天，烏雲黑壓壓的，被人一種無端的心悸感。萬方前去買東西回學校剛剛下公交車，正從站點走回學校，路上忽然下了大雨，他沒帶傘，路邊也沒避雨的地方，措不及防被淋到。
正焦急去哪裏躲雨的時候，兩個打著黑傘的黑衣保鏢出現在萬方前面前，言辭禮貌又不容抗拒。
“萬先生，我家老爺請你去喝茶。”
萬方前看著堵在自己面前的保鏢戒備的問：“你家老爺是誰？”
“成東雀的父親。”保鏢冷冰冰道，他們強行給萬方前打著傘，不容抗拒的將他塞到車裏，“請坐好，我們出發了。”
萬方前坐在內飾奢華的車裏，他心裏亂做一團，成東雀從來沒有和他說過自己家裏的事情，也沒帶他見過自己的父母。這種架勢的邀請見面，萬方前心裏只有一種答案——成東雀的父親要讓他們分手。
萬方前下意識的想和成東雀打電話，但是又想到對方因為學術比賽正在飛機上，電話根本打不通，而且就算能打通現在說了也是無濟於事只能給成東雀添麻煩，萬方前只能作罷。
他忐忑不安又無力反抗的被帶回了堪稱莊園的私人宅邸，這滿屋的繁華，把他殺了都賣不夠人家一輛汽車的錢。從下車到真正見到成父，萬方前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無地自容是什麽意思。
萬方前手心被自己掐的生疼，他知道成父要和他說些什麽了。其實成東雀父親開口前，他還想過對方會不會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冷酷無情的給他一張五百萬的支票，然後語氣厭惡的說離開我兒子。
不過事實證明，電視劇裏甩支票的手段還是太低端了。
萬方前和成東雀父親平坐著，對方見他甚至沒讓萬方前有機會開口自我介紹。萬方前剛坐下，成父掀起眼皮平淡無波的看了他一眼，沒有情緒，眼眸深邃。
他對萬方前說了兩句話。
“ 我是成東雀的父親。”
這是第一句話。
然後，一沓文件推到萬方前面前。
“看看。”
這是第二句話。
明明是平坐的位置，萬方前卻覺得自己低人一等。成父的語氣眼神都沒什麽起伏，但他舉手投足之間表現出來的就是久居高位的上位者姿態，以近乎施舍的態度和他說了兩句話並甩了一沓文件。
這是這和兩巴掌直接甩在萬方前臉上根本沒有區別。
明明語氣是平和的，萬方前卻覺得臉火辣辣的疼痛。
他在成父冷漠無情的眼神註視下，拿起了那一沓文件，只看了一眼，萬方前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那裏面裝的是萬方前從小到大的所有資料、奶奶的病例等住院信息。除了這些，還有一摞照片，有成東雀和萬方前一起上課的照片、兩個人和朋友在酒吧接吻的照片。翻到最後，萬方前楞住，那是五六張成東雀的接吻照，每一張接吻的對象都不一樣。每一張照片裏的成東雀都是一樣的溫柔，和自己記憶裏的人一模一樣。
萬方前每看一張，呼吸就變得困難，根據照片上面的時間標識，他能推斷出這些接吻照都是成東雀去霧椿之前被拍到的——這就意味著，成東雀說自己是他初戀的事情是假的。
“不知道成先生給我看這些是什麽意思？”萬方前強裝鎮定的將文件放下，色厲內荏的看著自己男朋友的父親，“難道是想和我說成東雀是個渣男嗎？”
“別緊張。”剛剛還高高在上的成父居然笑了，他喝了口茶，才慢條斯理道：“今天邀請你來，確實是想和你聊一聊你和我兒子的關系。不過我不是要你分手，而是告訴你一件真相。”
“你什麽意思？”萬方前皺眉。
“口說無憑你也不會相信。”成父又拿出手機，調出一份音頻放給萬方前，“聽一下。”
萬方前心如亂麻，他知道這大概是偷偷錄下成東雀的話，聽了自己會難受，不停的話更難受。他沈默著，盯著桌上明晃晃擺著的自己的個人資料，上面寫著“父母因為車禍於十年前去世”的字眼。
半晌萬方前點開了音頻，只有短短15秒——那是成東雀和朋友的聊天語音，兩個人語氣很輕松，顯然是在閑聊。
【碰到一個有意思的小男孩兒。】
【呦！艷遇啊，怎麽說？】
【打發時間，能幹嘛。】
【呦呵，霧椿鎮又要有一個味成大少爺傷心的可憐人了。】
【又不談感情，有什麽可傷心的。】
【也是。你什麽時候回來？】
【開學吧，我再玩兒玩兒。】
【你別自己玩兒翻車了，那種小地方男生可不像以前的那些好處理。】
音頻最後，成東雀滿不在乎的嗤笑一聲，漫不經心道：“怎麽可能。”
萬方前的呼吸變得急促，音頻裏的“艷遇”分明就是他本人。整段音頻充斥著明晃晃的惡意，調侃的語氣簡直像是在戲弄螞蟻。
萬方前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成父卻不緊不慢的收回手機。
“東雀是不是給你說過他是同性戀？只對你一個人動心過？”
萬方前沒說話。
但這無關緊要，成父已經從他的反應中得到想要的答案。
“我就知道他會這樣說。”萬方前白著臉看向成父，對方臉上是作為父親對孩子調皮的無奈和縱容。
“我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喜歡挑戰權威。他不喜歡我給他安排的聯姻，居然不懂事的和男孩子亂搞起來，以為把自己包裝成同性戀，就能讓我生氣。”
“那些照片都是他找來逢場作戲的演員，你是不是以為是我派人跟蹤？你錯了，這些都是他自己找人拍的，然後送到了我的辦公室。”
“萬方前，你是一個好孩子，你父母在你九歲的時候就因為車禍去世，這麽多年都是和奶奶相依為命，很不容易吧。能從霧椿考到京都，你的奶奶很為你驕傲吧？”
“你奶奶大概也不想看到你被別人戲弄的樣子。別的話我也不再多說什麽，你是個聰明孩子，應該知道叔叔的意思。”
又是一個文件袋被推到萬方前面前，他打開，裏面是一份銀行流水證明，每一筆支出都是成東雀花在他身上的錢，除此之外，還有一張電視劇裏也會出現的支票，沒有五百萬那麽多，只有三百萬，但是三百萬也是他努力一輩子才能賺到的錢。
“你作為家裏唯一的頂梁柱，你應該知道自己要什麽。除了真心，東雀對你還算不錯。”
“他不懂事，是我這個父親的失職。這張支票就當做給你的補償吧。”
輕飄飄的一句話，像是尖刀一般劃爛少年的自尊。
萬方前保持沈默，手裏的支票被他握住發出不能承受的嘩啦聲。
他不說話，成父也不催他。
外頭電閃雷鳴，大雨磅礴，摧枯拉朽的架勢。
“我知道了。”萬方前將支票放到自己兜裏，“再等等吧，等他從國外回來，我會和成東雀分手的。”
“可以。”成父眼底終於露出點點笑意，是志得意滿，是拿捏一切的滿足。他打量了一眼萬方前，“你這孩子身上都淋濕了，怎麽不說？王媽，拿件幹凈衣服來。”
“不用。”萬方前站起來，“這點小雨不礙事，我就不打擾了，先回學校了。”
成父也只是做樣子，見他拒絕便作罷。
像是忽然想起來什麽事情，說：“成東雀去霧椿的時候，全部的卡都被我停了，只有一張我給他的卡。那張卡代表著屈服，代表著向父親的投降，他本來可以不用的，但是23號我手機上接到了一條醫院的繳費通知。”
萬方前難堪的抿唇。
成父靠坐著，盯著他半晌，忽然笑道：“你以為這對於性格倔強的成東雀來說是恥辱嗎？是不是覺得如果沒有自己他不用向我低頭？”
“小萬，這是示威。”
違逆父親意志的示威，言外之意——別把自己當回事。
萬方前看著這位不容人忤逆的上位者，心裏居然變得波瀾不驚，他出人意料的把支票拿出口袋，放在桌上。
“外面雨大，支票很容易花掉。”萬方前平靜的說，“叔叔，改為轉賬吧。”
成父盯著他，臉上的笑意逐漸收斂，變得晦暗不明。
【您尾號7892的銀行卡轉入3，000，000元......】
萬方前看著動賬消息，把手機放到兜裏，向成父點點頭。
“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學校了。”
成父沒說話，萬方前轉身離開。
回到學校，萬方前陰沈著臉一言不發，洗洗便睡了。當天晚上，室友聽見萬方前痛苦的□□聲，過去一推，想要叫醒他，卻發現他起了高燒，已經是昏迷不醒的程度。
室友急忙忙叫起其他人，背著萬方前就從往醫院，一通檢查折騰下來，都到淩晨了。
醫院值班的是萬方前認識的一個學長，他見陪床的室友精神萎靡，便讓他們回去了，自己守著萬方前。
早上十點，昏睡的萬方前終於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看見身邊掛在的吊水，腦子一片空白。
“你醒了？”
萬方前轉頭看見醫學系的學長林洋關切的看著自己，記憶慢慢回籠，萬方前撐起身子坐起來，他想起來自己昨天淋了雨，可能是發燒了。
“我是發燒了嗎？”萬方前看看手上正在滴答的輸液，有些疑惑：“我昨天就是不小心淋了一點兒雨，不應該會發燒這麽厲害。”
“只是淋雨不會發燒到幾乎休克。”林洋的臉色很難看：“你有做過系統的檢查嗎？”
“什麽意思？”萬方前楞住。
林洋心疼的看著他，不忍又殘忍的告訴萬方前一個噩耗。
“你得了急性白血病。”
不到24小時，就經歷了被有錢男朋友父親拿支票羞辱和忽然暈倒，然後檢查出患有急性白血病。他的人生和狗血小說一樣俗套。
“這麽慘啊。”萬方前輕輕說，表情很不對勁，就像是事不關己一樣。
他的人生還真是一本狗血小說。
林洋皺眉：“你現在只是輕癥，通過治療是能治愈的。”
萬方前低著頭，“希望吧。”
林洋看出他心裏有事情，拿出手機就要打電話，“成東雀呢？我給他打電話來照顧你，他家有權勢，你不用擔心骨髓的問題。”
“別。”
一直垂著頭不理人的萬方前拉住他的胳膊，碰到林洋胳膊的手指像冰一樣涼，萬方前艱難的扯出一抹安慰的笑。
“他現在在國外比賽，先別告訴他了，讓他安心比賽。”萬方前頓了頓，“等到他回國，我自己告訴他。”
萬方前臉色蒼白，魂不守舍的樣子一樣就能讓人看出來發生了什麽別的事情，而且這件事情對他的沖擊不小。
林洋不忍打擊他，收回手機，“你先打著針，我給你買點兒飯吃。”
“謝謝。”
林洋嘆氣離開，萬方前倒在床上，歪著腦袋望著窗外，眼睛空洞，沒人知道他現在在想什麽。
——
醫生開了藥，通知匹配到合適的骨髓會聯系萬方前，他下午就回了學校。
成東雀在國外的比賽要一周，萬方前趁著他還沒回來，自己買了張回家的機票，回到霧椿看了看奶奶。萬奶奶還意外萬方前突然回來，他隨便扯了在這邊調研的幌子瞞過奶奶，帶著奶奶去省醫院做了個檢查，結果沒問題，才回了學校。
萬方前回學校的當天下午，成東雀帶著金獎回學校了。
作為慶祝，一大堆去吃了火鍋，又意猶未盡去KTV唱歌。作為主角的男朋友，萬方前自然也跟著成東雀去了。
他喝了很多酒，一路上表現得很激動，成東雀還以為是萬方前為自己拿到國際金獎高興的，抱著人親了又親，興味起來了，也不在乎其他人死活，周圍人不斷起哄。
KTV裏坐著十幾個人，光線昏黑，大家玩的上頭，一屋子鬼哭狼嚎的。
萬方前坐在成東雀身邊，端著酒杯，雙眼水潤朦朧的望著他，眼神微微失神，臉上掛著笑意。
成東雀見他喝的醉了，作勢去拿萬方前手裏的酒杯，去被人輕飄飄的擋過去，萬方前一反常態的大膽坐在他的懷裏，攬著成東雀的脖頸，嘴裏說著什麽。
他聲音小，周圍很吵，成東雀聽不清，只能湊近耳朵。
“成東雀……成東雀……”
醉鬼一直在重覆念著他的名字，成東雀失笑，正打算帶人離開，萬方前卻猝不及防的猛地灌酒，他被自己嗆到，酒水順著嘴巴往下流。
成東雀有些嫌棄的去拿紙給他擦，擦著擦著覺出不對勁。
水漬太多了，源源不斷的往外流，甚至嗆咳著往外碰，成東雀嗅到了腥味。
“打開燈！”
電燈打開，眾人楞在原地。
成東雀看清懷裏的萬方前直接僵住，對方眼神迷離的望著天花板，大口大口的鮮血爭先恐後的中口鼻流出。
萬方前的意識已經開始渙散了，朦朦朧朧中，他聽見了成東雀焦急的呼喊和人群的騷亂聲。
“萬方前——”
“快打120——”
生離亦是死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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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川——電影路演的第一站。
晚上七點《反向寄生》首次點映入場, 各大媒體和平臺知名博主被請來，七點二十主創入座。
遲嘉南和陸揚清坐在電影院第一排，周圍無數攝像機對著他們, 他有一點點兒緊張。
坐在身邊的陸揚清拍拍他的手背，靠近身體壓低聲音, 安撫道：“不用緊張，當做普通電影看。”
電影院燈光熄滅，周圍先是起了喧囂聲，然後議論聲慢慢降下去。
遲嘉南的心跟著周圍的環境變化，安靜之後，內心的緊張竟然消散的差不多。他想起來王耀那句“別哭的太厲害”的溫馨提示，向陸揚清壓低身體掩面問：“你帶紙巾了嗎？”
“帶了, 現在要用嗎？”
“你帶了就行，我怕一會兒哭了沒東西擦淚。”
陸揚清頓了頓, 小聲說：“那你堅強一些。”
遲嘉南捏捏男人手背：“我盡量。”
七點半, 《反向寄生》首映正式開始。
生活在霧椿小鎮的少年萬方前在高考後的夏天遇到了搬到自己家隔壁的少年成東雀，兩個人一見如故，迅速成了好朋友。一次偶然, 萬方前撞到了成東雀洗完澡只圍著浴巾的樣子，也陰長陽錯的知道了成東雀的性取向。
夜裏旖旎的夢讓單純的萬方前發現了自己對成東雀不一樣的心思, 而在去往霧椿山求符的旅途中，成東雀主動表白，萬方前勇敢邁出愛的第一步, 在神佛面前立下永不背棄的誓言, 兩個人少年在一起了。
到這裏還是遲嘉南熟知的劇情, 劇情播到直到萬奶奶住院，成東雀孤獨的站在醫院走廊和父親對峙時, 他才終於知道成東雀接近萬方前的真實目的。
成東雀作為家境優渥的城市大少爺，有個權利處於中上層的爸，過去的十八年他活的順風順水，直到十八歲生日宴會，父親當眾宣布他會和自己領導女兒聯姻，成東雀才知道自己居然一直被父親當做向上爬的工具。
隨著他調查的不斷深入，他不僅發現母親的死亡是因為父親出軌，還知道了父親為了權利不惜出賣自己。這讓他覺得極其惡心，他厭惡父親的掌控，但是又活在父親帶給自己的福利之中，這讓他每天都覺得自己惡心。
為了反抗父親通過聯姻自己獲得職位上升的目的，成東雀放了領導女兒的鴿子，還故意在酒吧和小男孩接吻，鬧得人盡皆知他是個同性戀。
婚事直接黃了，成東雀父親勃然大怒，兩人在家裏爆發了激烈的爭吵，成父一氣之下將人趕出家門，發話誰敢接濟成東雀要他好看。
成東雀的社交圈子多少都沾著父輩的利益，這種風口浪尖大家都是能避則壁。被父親架空的成東雀無路可去，只能來到外祖父在老家的房子——霧椿鎮。
來霧椿之前，成父甩給成東雀一張卡，高高在上的說活不下去就花這張卡，但是動了卡裏的錢，就說明成東雀屈服了。
剛來霧椿的時候，成東雀對父親讓他好好改造，趕緊變成喜歡女人的男人，對於父親的命令，成東雀嗤之以鼻。成父越是厭惡他是同性戀，他越是要成為同性戀。
於是成東雀洩憤似的盯上了隔壁單純的萬方前。
不出到半個月，隔壁蠢得要死的萬方前就喜歡上了他。成東雀其實不喜歡男人，他在戲弄萬方前的過程中覺出了一些興味，為了救萬奶奶動了父親那張象征屈服的銀行卡。無論目的是為了做戲，還是演給萬方前看，他動了那張卡。
成父打電話來問了這張卡的動向，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成東雀沒有把真實原因告訴父親，而是反唇相譏說自己用錢是因為生病。
父親被掛了電話，這件事情似乎也告一段落。
隨著時間線拉進，九月開學季到了。大一新生成東雀和萬方前終於開學。
兩人臨走前，萬奶奶拉著成東雀的手一個勁兒的囑咐成東雀幫他照顧萬方前，而身為男朋友的成東雀自然是滿口答應。
事實正如王奶奶期待，萬方前升大學後被成東雀照顧的不錯，自從回了京都，成東雀的所有卡都沒有理由的被解封了，成東雀覺得理所應當，根本沒有在意，他拿著這些錢給萬方前置換了他認為看得順眼的東西，鞋子、手機、背包等等。
這很貴重，萬方前一開始不敢接受，但成東雀安撫說：“我和你在一起就是要疼愛你，我在你這裏得到的情緒價值，是任何金錢都無法衡量的。因為喜歡，所以想要送給你。”
從遇到成東雀開始，萬方前就被對方灌輸一些正向積極的行為處事的方法，對於送禮物這個說法，他自然而然的相信了。
進到大學，過去小鎮的平凡生活快速湮滅在燈紅酒綠的繁華中。萬方前被成東雀帶著出入各種他一輩子都不可能觸及的場合，去滑雪、去環游歐洲、去酒會等等，成東雀高調的帶著他介紹給自己的各種各樣的朋友。
萬方前起初還有些小家子氣，對於各種高端場合無所適從，但是在成東雀精心的培養，甚至說刻意的調教下，從小鎮來的單純少年逐漸褪去身上的樸素，在任何場合表現的游刃有餘。
終於，來自山野自由的充滿靈性的小山雀被馴化成都市少爺圈養的金絲雀。
這種從內到外的蛻變，讓人見了心驚，甚至萬方前回家看奶奶時，萬奶奶還說感覺萬方前像是變了一個人，都陌生了。
當時萬方前笑的甜蜜，他說是成東雀帶著自己長見識，變得成熟了。
直到萬方前被“請”到成父面前時，他還以為自己能和成東雀長長久久。
那天是個陰天，烏雲黑壓壓的，被人一種無端的心悸感。萬方前去買東西回學校剛剛下公交車，正從站點走回學校，路上忽然下了大雨，他沒帶傘，路邊也沒避雨的地方，措不及防被淋到。
正焦急去哪裏躲雨的時候，兩個打著黑傘的黑衣保鏢出現在萬方前面前，言辭禮貌又不容抗拒。
“萬先生，我家老爺請你去喝茶。”
萬方前看著堵在自己面前的保鏢戒備的問：“你家老爺是誰？”
“成東雀的父親。”保鏢冷冰冰道，他們強行給萬方前打著傘，不容抗拒的將他塞到車裏，“請坐好，我們出發了。”
萬方前坐在內飾奢華的車裏，他心裏亂做一團，成東雀從來沒有和他說過自己家裏的事情，也沒帶他見過自己的父母。這種架勢的邀請見面，萬方前心裏只有一種答案——成東雀的父親要讓他們分手。
萬方前下意識的想和成東雀打電話，但是又想到對方因為學術比賽正在飛機上，電話根本打不通，而且就算能打通現在說了也是無濟於事只能給成東雀添麻煩，萬方前只能作罷。
他忐忑不安又無力反抗的被帶回了堪稱莊園的私人宅邸，這滿屋的繁華，把他殺了都賣不夠人家一輛汽車的錢。從下車到真正見到成父，萬方前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無地自容是什麽意思。
萬方前手心被自己掐的生疼，他知道成父要和他說些什麽了。其實成東雀父親開口前，他還想過對方會不會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冷酷無情的給他一張五百萬的支票，然後語氣厭惡的說離開我兒子。
不過事實證明，電視劇裏甩支票的手段還是太低端了。
萬方前和成東雀父親平坐著，對方見他甚至沒讓萬方前有機會開口自我介紹。萬方前剛坐下，成父掀起眼皮平淡無波的看了他一眼，沒有情緒，眼眸深邃。
他對萬方前說了兩句話。
“ 我是成東雀的父親。”
這是第一句話。
然後，一沓文件推到萬方前面前。
“看看。”
這是第二句話。
明明是平坐的位置，萬方前卻覺得自己低人一等。成父的語氣眼神都沒什麽起伏，但他舉手投足之間表現出來的就是久居高位的上位者姿態，以近乎施舍的態度和他說了兩句話並甩了一沓文件。
這是這和兩巴掌直接甩在萬方前臉上根本沒有區別。
明明語氣是平和的，萬方前卻覺得臉火辣辣的疼痛。
他在成父冷漠無情的眼神註視下，拿起了那一沓文件，只看了一眼，萬方前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那裏面裝的是萬方前從小到大的所有資料、奶奶的病例等住院信息。除了這些，還有一摞照片，有成東雀和萬方前一起上課的照片、兩個人和朋友在酒吧接吻的照片。翻到最後，萬方前楞住，那是五六張成東雀的接吻照，每一張接吻的對象都不一樣。每一張照片裏的成東雀都是一樣的溫柔，和自己記憶裏的人一模一樣。
萬方前每看一張，呼吸就變得困難，根據照片上面的時間標識，他能推斷出這些接吻照都是成東雀去霧椿之前被拍到的——這就意味著，成東雀說自己是他初戀的事情是假的。
“不知道成先生給我看這些是什麽意思？”萬方前強裝鎮定的將文件放下，色厲內荏的看著自己男朋友的父親，“難道是想和我說成東雀是個渣男嗎？”
“別緊張。”剛剛還高高在上的成父居然笑了，他喝了口茶，才慢條斯理道：“今天邀請你來，確實是想和你聊一聊你和我兒子的關系。不過我不是要你分手，而是告訴你一件真相。”
“你什麽意思？”萬方前皺眉。
“口說無憑你也不會相信。”成父又拿出手機，調出一份音頻放給萬方前，“聽一下。”
萬方前心如亂麻，他知道這大概是偷偷錄下成東雀的話，聽了自己會難受，不停的話更難受。他沈默著，盯著桌上明晃晃擺著的自己的個人資料，上面寫著“父母因為車禍於十年前去世”的字眼。
半晌萬方前點開了音頻，只有短短15秒——那是成東雀和朋友的聊天語音，兩個人語氣很輕松，顯然是在閑聊。
【碰到一個有意思的小男孩兒。】
【呦！艷遇啊，怎麽說？】
【打發時間，能幹嘛。】
【呦呵，霧椿鎮又要有一個味成大少爺傷心的可憐人了。】
【又不談感情，有什麽可傷心的。】
【也是。你什麽時候回來？】
【開學吧，我再玩兒玩兒。】
【你別自己玩兒翻車了，那種小地方男生可不像以前的那些好處理。】
音頻最後，成東雀滿不在乎的嗤笑一聲，漫不經心道：“怎麽可能。”
萬方前的呼吸變得急促，音頻裏的“艷遇”分明就是他本人。整段音頻充斥著明晃晃的惡意，調侃的語氣簡直像是在戲弄螞蟻。
萬方前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成父卻不緊不慢的收回手機。
“東雀是不是給你說過他是同性戀？只對你一個人動心過？”
萬方前沒說話。
但這無關緊要，成父已經從他的反應中得到想要的答案。
“我就知道他會這樣說。”萬方前白著臉看向成父，對方臉上是作為父親對孩子調皮的無奈和縱容。
“我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喜歡挑戰權威。他不喜歡我給他安排的聯姻，居然不懂事的和男孩子亂搞起來，以為把自己包裝成同性戀，就能讓我生氣。”
“那些照片都是他找來逢場作戲的演員，你是不是以為是我派人跟蹤？你錯了，這些都是他自己找人拍的，然後送到了我的辦公室。”
“萬方前，你是一個好孩子，你父母在你九歲的時候就因為車禍去世，這麽多年都是和奶奶相依為命，很不容易吧。能從霧椿考到京都，你的奶奶很為你驕傲吧？”
“你奶奶大概也不想看到你被別人戲弄的樣子。別的話我也不再多說什麽，你是個聰明孩子，應該知道叔叔的意思。”
又是一個文件袋被推到萬方前面前，他打開，裏面是一份銀行流水證明，每一筆支出都是成東雀花在他身上的錢，除此之外，還有一張電視劇裏也會出現的支票，沒有五百萬那麽多，只有三百萬，但是三百萬也是他努力一輩子才能賺到的錢。
“你作為家裏唯一的頂梁柱，你應該知道自己要什麽。除了真心，東雀對你還算不錯。”
“他不懂事，是我這個父親的失職。這張支票就當做給你的補償吧。”
輕飄飄的一句話，像是尖刀一般劃爛少年的自尊。
萬方前保持沈默，手裏的支票被他握住發出不能承受的嘩啦聲。
他不說話，成父也不催他。
外頭電閃雷鳴，大雨磅礴，摧枯拉朽的架勢。
“我知道了。”萬方前將支票放到自己兜裏，“再等等吧，等他從國外回來，我會和成東雀分手的。”
“可以。”成父眼底終於露出點點笑意，是志得意滿，是拿捏一切的滿足。他打量了一眼萬方前，“你這孩子身上都淋濕了，怎麽不說？王媽，拿件幹凈衣服來。”
“不用。”萬方前站起來，“這點小雨不礙事，我就不打擾了，先回學校了。”
成父也只是做樣子，見他拒絕便作罷。
像是忽然想起來什麽事情，說：“成東雀去霧椿的時候，全部的卡都被我停了，只有一張我給他的卡。那張卡代表著屈服，代表著向父親的投降，他本來可以不用的，但是23號我手機上接到了一條醫院的繳費通知。”
萬方前難堪的抿唇。
成父靠坐著，盯著他半晌，忽然笑道：“你以為這對於性格倔強的成東雀來說是恥辱嗎？是不是覺得如果沒有自己他不用向我低頭？”
“小萬，這是示威。”
違逆父親意志的示威，言外之意——別把自己當回事。
萬方前看著這位不容人忤逆的上位者，心裏居然變得波瀾不驚，他出人意料的把支票拿出口袋，放在桌上。
“外面雨大，支票很容易花掉。”萬方前平靜的說，“叔叔，改為轉賬吧。”
成父盯著他，臉上的笑意逐漸收斂，變得晦暗不明。
【您尾號7892的銀行卡轉入3，000，000元......】
萬方前看著動賬消息，把手機放到兜裏，向成父點點頭。
“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學校了。”
成父沒說話，萬方前轉身離開。
回到學校，萬方前陰沈著臉一言不發，洗洗便睡了。當天晚上，室友聽見萬方前痛苦的□□聲，過去一推，想要叫醒他，卻發現他起了高燒，已經是昏迷不醒的程度。
室友急忙忙叫起其他人，背著萬方前就從往醫院，一通檢查折騰下來，都到淩晨了。
醫院值班的是萬方前認識的一個學長，他見陪床的室友精神萎靡，便讓他們回去了，自己守著萬方前。
早上十點，昏睡的萬方前終於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看見身邊掛在的吊水，腦子一片空白。
“你醒了？”
萬方前轉頭看見醫學系的學長林洋關切的看著自己，記憶慢慢回籠，萬方前撐起身子坐起來，他想起來自己昨天淋了雨，可能是發燒了。
“我是發燒了嗎？”萬方前看看手上正在滴答的輸液，有些疑惑：“我昨天就是不小心淋了一點兒雨，不應該會發燒這麽厲害。”
“只是淋雨不會發燒到幾乎休克。”林洋的臉色很難看：“你有做過系統的檢查嗎？”
“什麽意思？”萬方前楞住。
林洋心疼的看著他，不忍又殘忍的告訴萬方前一個噩耗。
“你得了急性白血病。”
不到24小時，就經歷了被有錢男朋友父親拿支票羞辱和忽然暈倒，然後檢查出患有急性白血病。他的人生和狗血小說一樣俗套。
“這麽慘啊。”萬方前輕輕說，表情很不對勁，就像是事不關己一樣。
他的人生還真是一本狗血小說。
林洋皺眉：“你現在只是輕癥，通過治療是能治愈的。”
萬方前低著頭，“希望吧。”
林洋看出他心裏有事情，拿出手機就要打電話，“成東雀呢？我給他打電話來照顧你，他家有權勢，你不用擔心骨髓的問題。”
“別。”
一直垂著頭不理人的萬方前拉住他的胳膊，碰到林洋胳膊的手指像冰一樣涼，萬方前艱難的扯出一抹安慰的笑。
“他現在在國外比賽，先別告訴他了，讓他安心比賽。”萬方前頓了頓，“等到他回國，我自己告訴他。”
萬方前臉色蒼白，魂不守舍的樣子一樣就能讓人看出來發生了什麽別的事情，而且這件事情對他的沖擊不小。
林洋不忍打擊他，收回手機，“你先打著針，我給你買點兒飯吃。”
“謝謝。”
林洋嘆氣離開，萬方前倒在床上，歪著腦袋望著窗外，眼睛空洞，沒人知道他現在在想什麽。
——
醫生開了藥，通知匹配到合適的骨髓會聯系萬方前，他下午就回了學校。
成東雀在國外的比賽要一周，萬方前趁著他還沒回來，自己買了張回家的機票，回到霧椿看了看奶奶。萬奶奶還意外萬方前突然回來，他隨便扯了在這邊調研的幌子瞞過奶奶，帶著奶奶去省醫院做了個檢查，結果沒問題，才回了學校。
萬方前回學校的當天下午，成東雀帶著金獎回學校了。
作為慶祝，一大堆去吃了火鍋，又意猶未盡去KTV唱歌。作為主角的男朋友，萬方前自然也跟著成東雀去了。
他喝了很多酒，一路上表現得很激動，成東雀還以為是萬方前為自己拿到國際金獎高興的，抱著人親了又親，興味起來了，也不在乎其他人死活，周圍人不斷起哄。
KTV裏坐著十幾個人，光線昏黑，大家玩的上頭，一屋子鬼哭狼嚎的。
萬方前坐在成東雀身邊，端著酒杯，雙眼水潤朦朧的望著他，眼神微微失神，臉上掛著笑意。
成東雀見他喝的醉了，作勢去拿萬方前手裏的酒杯，去被人輕飄飄的擋過去，萬方前一反常態的大膽坐在他的懷裏，攬著成東雀的脖頸，嘴裏說著什麽。
他聲音小，周圍很吵，成東雀聽不清，只能湊近耳朵。
“成東雀……成東雀……”
醉鬼一直在重覆念著他的名字，成東雀失笑，正打算帶人離開，萬方前卻猝不及防的猛地灌酒，他被自己嗆到，酒水順著嘴巴往下流。
成東雀有些嫌棄的去拿紙給他擦，擦著擦著覺出不對勁。
水漬太多了，源源不斷的往外流，甚至嗆咳著往外碰，成東雀嗅到了腥味。
“打開燈！”
電燈打開，眾人楞在原地。
成東雀看清懷裏的萬方前直接僵住，對方眼神迷離的望著天花板，大口大口的鮮血爭先恐後的中口鼻流出。
萬方前的意識已經開始渙散了，朦朦朧朧中，他聽見了成東雀焦急的呼喊和人群的騷亂聲。
“萬方前——”
“快打120——”
生離亦是死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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